4月2日,美国空军发布首个人工智能条令《空军条令说明25-1 人工智能》。这是美军发布的首个人工智能军种条令,也是全球首个人工智能专业条令。鉴于条令作为军事法规的地位、作用,以及美军发布这个条令所涉内容,称其为战争形态向智能化演变的标志性文件也不为过。
一
条令是军事理论中与作战实际结合最为紧密的内容,也是以命令形式颁布的规范军队作战行动和各级组织、各类人员共同行为准则的军事法规。美军条令的颁发有三个层级:国防部、参联会、军种。条令的颁发依据对以往战争经验的总结,以及对未来作战的构想。《空军条令说明25-1 人工智能》属于军种条令,主要源于其对智能化战争的构想。
战争形态与社会形态紧密相关。在工业化时代,机械化是战争形态。在信息时代,信息化是战争形态。当前,在人类社会向智能化演变的同时,战争形态也在向智能战争化演变,智能机器人、无人舰艇、无人机开始涌现并在实战中发挥出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智能技术在军事领域,尤其是在战场的大量应用,是推动战争形态向智能化演变的技术动力。
局部冲突也牵引着智能无人装备的发展。虽然大规模的智能化战争尚未出现,但局部冲突中,智能无人武器已经大量出现。在2020年7月发生的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之间的纳卡冲突中,阿塞拜疆利用从土耳其获得的“贝拉克塔”TB2无人机,对亚美尼亚的地面装甲集群实施攻击,取得明显的战场优势。俄乌冲突中,无人机及其集群的攻击效果获得进一步的证实。
整体和平的环境为战争形态智能化演化提供支持。当前,俄乌冲突久拖不决,但冲突毕竟主要局限在俄乌双方,主要战场也集中在俄乌边界有限的地区。全球主要地区保持了整体上的和平,这就为智能化军事变革的发生提供了条件。正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不仅乌克兰在欧洲等方面的帮助下大力发展智能无人能装备以弥补兵员的不足,美国和俄罗斯已经开始部署集中编成的无人编制力量。欧洲各国军队,以及韩国军队等也在独立编成无人作战力量方面迈出实质性步伐。
二
作战条令一方面规范作战实施,另一方面牵引军队建设。美国空军在将新技术、新装备引入作战条令方面历来比较敏感和积极。2009年美国奥巴马政府上任,宣布在美国战略司令部下属成立网络司令部。2010年,美国空军即发布美军史上首份《网络空间作战条令》,将网络空间界定为美军作战空间,并认为网络空间的作战是影响美军作战取得综合优势的关键。
此番美国空军发布的《空军条令说明25-1 人工智能》,聚焦美国空军人工智能应用,涵盖美国空军应用人工智能的前景、风险、技术概念、作战应用及未来愿景,为美国空军应用人工智能的发展提供原则性指引,主要内容包括三个方面。
一是在应用路径方面,条令认为美国空军运用人工智能的基本路径是人机协作,这将成为美国空军作战能力的倍增器。
无人机作为智能化空中平台参与作战,并且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其方式包括作为无人蜂群进行战场前沿攻击,以远程编队进行纵深攻击,以及以无人机作为有人机的“忠诚僚机”等。无论作为有人机的“忠诚僚机”,还是由有人机担任无人机的发射和回收平台,都需要解决有人机和无人机的协同、协作问题。可能未来无人机会基本或完全取代有人机,但是,至少在目前阶段,在无人机不能单独达成战场目标的情况下,人机协作都是无法回避的。
二是在应用领域方面,条令计划将人工智能嵌入美国空军五大核心职能:在夺取空中优势方面,人工智能技术加入预警、检测系统,支持防空反制和空中突防;在全球精确打击方面,人工智能技术可加强战斗机锁定、瞄准目标的精确性,加快反应速度;在快速全球机动方面,人工智能技术可优化机动路线,优化物流规划和执行;在全球情报监视和侦察方面,人工智能技术可实现更高效情报融合;在指挥控制方面,人工智能技术可优化资源分配等,增强通信弹性和战场生存能力。
三是在未来展望方面,条令认为技术创新的真正意义在于推进作战概念更新,将技术创新转化为实际作战能力。美国空军在此条令中,既肯定“人工智能借助技术系统,结合基于规则的方法和机器学习,模拟人类认知的某些方面”,也指出“它无法批判性地审视输入的有效性”,因此无法对其“输出结果的更广泛后果”负责。
既然人工智能缺乏“批判性审视”的能力,也不能对输出结果所产生的后果负责,那么,掌握和使用人工智能系统的人,就必须具备对其后果负责的能力。也就是强调,不仅现在,包括在可预见的将来,人工智能的定位只能是人类的工具。
三
人工智能的军事应用可能带来的人道、伦理问题,一直广受关注。很多人认为,人工智能的武器化,可能带来比核武器更大的破坏力,因此,必须受到严格的限制,甚至明确禁止。美国空军率先推出人工智能条令,是智能技术武器化、军事化的明确标志,可能带来的后续影响也无法忽视。
一是美国在人工智能武器化方面私心毕露。2019年10月,美国国防创新委员会发布《人工智能原则:国防部人工智能应用伦理的若干建议》文件,为美国国防部在战斗和非战斗场景中设计、开发和应用人工智能技术,提出了“负责、公平、可追踪、可靠、可控”五大原则。在美国空军此次推出的条令中,仍然承诺遵循这五大原则,但同时又提出所谓的“对手可能不受相同伦理准则约束”,为自己突破这些原则找借口。
二是其他国家军队可能效仿美军。由于采用人工智能技术的无人平台在战场上带来的作战效益,世界各国事实上已经开启人工智能军备竞赛。除了美国事实上领先开发智能武器并用于作战之外,土耳其的“TB”系列无人机异军突起。另外,伊朗的“沙希德”系列、俄罗斯的“天竺葵”系列等也引人注目。
在美军推出正式的人工智能条令后,其他各国也可能跟进。事实上,俄罗斯总统普京对人工智能军事应用非常重视,声称首先利用人工智能力量的国家将“统治”世界。俄军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已经提出,要将“战斗机器人、超级计算机和其他自主或半自主决策支持工具”的作用写入新版俄军条令。
三是世界各国可能竞相发展智能武器。2018年,由于谷歌加入发展智能武器的“马文”工程,引发公司内部数千名员工的抗议。为此,谷歌公开承诺“不开发智能武器”。可是,今年2月,谷歌悄悄删除了公司章程中“不开发智能武器”的承诺。不管是迫于权力的压迫,还是受到利润的诱惑,谷歌的这一举动都将引发谷歌加入智能武器发展计划的猜想,甚至使得商业公司加入智能武器发展成为风潮。
4月14日,美国洛克希德·马丁公司发布消息,该公司所属的先进航空航天开发部门“臭鼬工厂”与西班牙军工巨头合作,演示验证了其联合研发的情报、监视和侦察系统能力。该系统使用智能技术,在减少传感器扫描次数的情况下,显著提升了辨识景物物理特征的能力。美国传统军火公司使用智能技术开发智能武器,以及相关新型高技术公司解除开发智能武器的束缚,无疑将加大其智能武器研发的力度。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美国空军推出了首个人工智能条令。作为规范军事行动、引领军事领域发展的条令,美国空军开了一个不好的先例,但它同时也客观证明了智能化军事变革已经达到发生质变的临界点。
(作者单位:国防科技大学信息通信学院)
吴敏文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5年04月24日 05版
来源:中国青年报